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创刊110周年·我与《船山学刊》||谷继明-亭亭斯日 鼎鼎百年

 文章来源:湖南社科网 作者:谷继明 时间:2025-08-27 12:30:13 
创刊110周年·我与《船山学刊》||谷继明-亭亭斯日 鼎鼎百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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亭亭斯日 鼎鼎百年

——贺《船山学刊》创刊110周年

谷继明

谷继明,1986年生,山东济南人,北京大学哲学博士,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、博导、副院长、哲学系主任。研究方向为易学哲学、经学史、宋明理学。著有《周易导读》《参赞化育》等书,注释整理古籍若干部,发表论文若干篇。博士论文为《船山解易研究》。

我了解《船山学刊》,大概从将船山哲学研究作为博士论文选题开始。记得2008年参加北京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复试,老师们的问题比较具体,我回答得也还行。直到最后张学智老师提问时,让我谈谈对王船山“《易》为君子谋”的看法。我当时没怎么看过船山的易学,只好拿着张载的观点应付一通。

复试结束后我开始认真读船山。研一结束选导师,我跟张学智老师读,他的兴趣那时也渐渐转到船山学上。我的兴趣本在易学,开始想选唐代易学作为硕士论文题目,但北大研二开始有硕转博的项目,要提交博士计划申请,于是就跟张老师商议要不要选王船山易学。老师表示,船山哲学的根基在其易学,值得好好研究。还记得当时为了备考,把朱伯崑先生《易学哲学史》认真读了一遍。

题目既定,接下来就涉及文献问题。当时《船山全书》的再版和对《船山学刊》的阅读就成了我的莫大助力。选题的时候,《船山全书》还没再版,初版的《全书》在孔夫子旧书网上被炒到了极高的价格,舍不得买,于是只能复印一部分来看。当时我有午饭后去物美超市地下逛书店的习惯,有一天忽然看到汉学书店赫然摆出了《船山全书》的修订版,欣喜若狂,立马买下。然后就是对《船山学刊》的阅读。读博期间,每日九点从畅春新园到图书馆,占个座位,到晚上九点多回去,一日日这样度过。读书、写作之余,就要去期刊区转一转,研究船山学,当然要去浏览《船山学刊》每一期的文章,掌握学界的最新信息。

北大对博士生学术成果发表的要求比较低,不像很多高校那么“卷”,有一篇普通刊物即可毕业。但对自己学术的训练,以及未来的职业发展来说,学术发表还是非常重要的。我在期刊阅览室也搜了一些期刊的征稿启事、稿约等,投出去后,绝大多数都石沉大海。当时我发表过的期刊有《周易研究》,但还写了一些非易学的文章,与船山有关,自然就想到了投给《船山学刊》。

2012年,我将文章寄给《船山学刊》,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——毕竟以往拒稿信收过几封,更多的期刊是杳无音信。不过到了下半年,也就是即将毕业的那一学年,忽然收到了《船山学刊》编辑部打给我的电话,大意是《船山学刊》录用了稿件,但需要进一步修改。电话那边还特意提醒说学刊已经刚刚从CSSCI收录中出来了,确认我还要不要发表,充满了坦诚与关心。我当时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收录,因为《船山学刊》是代表船山学研究最高水平的刊物,作为一个船山学研究者当然要发过《船山学刊》才算进门。

文章在《船山学刊》2013年第2期发表,题目是《裕情与舒气——论王夫之对〈诗经〉的诠释》。这是我首次发表关于船山研究的文章,对文章的质量较为满意。因为以往研究船山诗学,多从文学史、文艺美学去立论。但船山作为一个“后理学时代”和“前汉学复兴时代”的思想家,他的《诗经》诠释是通过工夫论贯通个体生命与政教的脉络。此后渐渐有越来越多的文章讨论船山诗学的这一路径。

令我欣喜的是,2015年出版的《〈船山学刊〉百年文选》之《船山卷(文学)》还收录了我关于船山诗学的此篇文章。当时我刚刚工作,湖南学界的很多师友都不认识我,但竟然能入选其中,一方面觉得湖南社科界、《船山学刊》编辑部公平正大;另一方面自己作为“青椒”得到了极大的鼓舞,在学术道路上更加有了动力。

毕业后,我来到上海工作。上海虽然更加具有“现代性”,但也不缺船山学研究的前辈和同俦,譬如陈赟教授、刘梁剑教授、陈焱兄等,皆以船山学为博士论文。同济大学如柯小刚教授等对船山也很有研究,林安梧教授也曾在同济执教过一段时间。尤其是2014年前后,邓辉教授入职上海师范大学。他对船山著作之熟悉,对船山人格之热爱,对船山思想之激赏,可谓“尽心焉而矣”。

渐渐地,上海船山学研究界与湖南的船山学研究界熟悉起来。我也是在陈赟教授主办的船山学术会议上见到了曾为《船山学刊》执行主编的王泽应老师,他特别讲到看过我的文章以及对《周易外传》的笺疏。

2019年是船山诞辰400周年,我想上海船山学研究界应该做些活动,作为年轻教师,通过与邓辉老师商议,联合上海师范大学《东方哲学》编辑部,主办了“沪上纪念王船山诞辰四百周年学术座谈会”。当然,在此之前,湖南有一个更大规模的国际学术研讨会。我也被邀请前往参会。在湖南师范大学的分会场,能与导师张学智老师同台发表主题演讲,十分荣幸。会后主办方安排了船山遗迹的参访,我跟导师、蔡家和教授,以及《船山学刊》的同仁老师们一起参观了船山故居。湘西草堂旁边有古柏,据说是船山手植,那么就经历了明、清、民国、新中国四时风雨。当时我颇为激动,口占了一首:“一望草堂洗旧尘,四朝古柏接天真。清风有意难留我,明月无心自照人。”后两句自然是船山在湘西草堂题的对联。船山的哲学主张日生日成,健动活泼。新中国的新的发展,都可以视为这种正大昂扬之精神的体现。

在研读船山著作的过程中,我特别关注从阅读史的角度来看船山在当时读到的是哪些书,他的知识来源是什么,这样才能澄清他要批评的问题。譬如《周易外传》里很多看似无来由引述的观点,多数可以在《周易传义大全》中找到。明清之际的研究特别注重西学东渐的影响,船山也对此有反应。但我好奇的是他从哪里看到的这些西方天文学和科技、神学的说法。同时我感觉,强调传教士介绍的西方天文学对明清之际的影响固然不错,但不全面。或者说,我们往往会陷入一种有前见的论证逻辑:西方科技是先进的,船山也是先进的,所以船山必然受到西方科技影响从而带来了启蒙。回到船山著作中,我们去仔细阅读原文,就会发现事实会有出入。方以智认为西洋的质测之学可以借鉴,但船山认为他们的质测之学水平也很一般。不管我们是否赞成船山这样的观点,但船山确实是这么说的。我将一些考证和想法写成了《重思王夫之对天主教的理解与评价》,发表在《船山学刊》2021年第6期。此前我曾将这篇文字投给另外一个杂志,审稿人写了长达两千字的意见驳斥我,其反驳的很多观点当然是宗教哲学立场的。但我想文本的证据是黑白皎然的,也感谢《船山学刊》第二次给我表达学术观点的机会。

朱伯崑先生《易学哲学史》皇皇四大册,其第四册400页,而船山的部分就占了258页。可见其于整个易学哲学史,对船山最情有独钟。朱先生指出:“王夫之是我国17世纪杰出的哲学家,也是明末清初的经学大师,其经学标志着宋学的终结,其哲学又意味着宋明道学的终结。”又说:“从北宋形成的宋明道学,经过近五百年的争论和发展,到王夫之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,标志着中国古代哲学发展的高峰。”这个论断对我的影响最大,因其在船山的总体文本中有坚强的支撑。其从经学和哲学研究《周易》的双重进路,也是我当时撰写博士论文所反复学习揣摩的。不可否认的是,船山处在世界将进入真正的“世界史”的前夜,其思想必然有新的因素在萌动。所以船山的话语和讨论的问题在延续宋明理学的同时,也展现出了一些新的有别于宋明理学的动向,这是我在修订博士论文时需要加以处理的问题。

我2010年确定的论文选题,由于船山易学的研究已有朱伯崑、萧汉明、汪学群等学者垂范在前,我便选择了从解《易》方法的角度对船山易学进行研究。船山的学问在思想上的转折,与其在诠释体裁上的转折是一致的。亦即我们可以将其著作分成前后两个时期。就诠释体裁而言,《周易外传》和《周易内传》恰恰成为两个代表。我将之总结为:前期是“依体起用”,后期是“摄用归体”。前期可称为“外传”期,与之相关联的一组著述是《周易外传》《尚书引义》《诗广传》《春秋家说》《读四书大全说》。“外”“引”“广”“说”这些名字清晰地表现出一类风格。在体裁上看似为哲学论述,其实往往拈经典中的一句话进行“创造性”地阐发,但未必会讨论哲学问题,而是偏于历史、政治、教化等问题更多。所谓“极酬酢之大用”,偏重于经世致用。《周易内传》则紧紧跟随经文申说注释,看似其哲学的独立表达被经文所割裂,其实更在乎道器、理气、心性等哲学问题的体会和阐发,所谓“体天人之理”。前期为了致用汪洋恣肆,时见愤激之辞,也有随顺语境而论理不周洽的地方;后期则思考精详,更加符合其所追求的“君子辞”或蕴藉之辞。与《周易内传》同时段的《张子正蒙注》,虽非注经,却也是谨守注释者的法度。虽发展或修改了张载思想,但在注释方法上不逾越注释者的界限。《张子正蒙注》自然是船山此种转变的关键,其对《周易》诠释学史的理解,与其道统意识紧密相连,而其关键即在《张子正蒙注·序论》中有所透露。与之相关的是船山心性论的阐述、生死观的阐发,也分为两个阶段,此点前辈学者多有涉及,兹不赘述。

我从研究易学史进入船山,而从事船山易学哲学的研究为我后面对惠栋(接着清初往下做)和六朝易学进行研究和判断奠定了扎实的基础。欣闻今年是《船山学刊》创刊110周年,我还是借船山先生一句话来表达对学刊的祝福之情:亭亭斯日,鼎鼎百年。愿学刊越来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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